我与斛花有个约定
皖西日报
作者：余晓芹
新闻 时间:2025年05月15日 来源:皖西日报
余晓芹
四月的乡风裹着新绿的气息漫过我的发梢,我踩着晨露赴了一场与斛花的约定。迎驾集团第五届霍山石斛花采摘节的会场早已喧嚣起来,几百名来客似散落的星子,缀满了这片被石斛浸润的土地。网篮在手中轻晃,像极了儿时姥姥盛满童谣的竹筛,只待采撷那抹灵动的芬芳。
霍山石斛,享有盛名,属九大仙草之首。初见霍山石斛,是在太平畈霍山石斛的主产区。那株株林下仿野生石斛,在崖壁上矮矮地蜷着,茎秆青中透金,像被岁月淬炼过的玉簪,叶片却带着婴儿指尖的柔嫩。解说员的声音如潺潺溪水:“这是中华九大仙草之首,长在悬崖峭壁间,五年方得一茎。”指尖轻触晶莹剔透的石斛,忽然想起《本草纲目》里那句“强阴益精,厚肠胃”,千年前的医者或许也曾在云雾缭绕处,与这株仙草对视,让它在泛黄的纸页间生香。
在石斛基地里,摘花的人们鱼贯而入,恍若置身绿色的星河。崖壁上,石斛以各种姿态攀附,有的如瀑垂下,有的斜逸而出,最妙的是几簇生在巨石裂缝处,根须如银蛇游走,将顽石啃出温柔的沟壑。据古籍记载霍山石斛生“六安山谷、水傍、石上”,但展示在我面前却是另一番景象,它们哪里是在攀附山崖,分明是用岁岁年年的生长,与坚硬签下了共生的契约——就像此刻在场的人,从都市的钢筋森林里赶来,只为赴一场与自然的久别重逢,霍山石斛,就是我浮世清欢里的草木知音。
采摘开始时,阳光正斜斜地切过叶片。工作人员反复叮嘱:“用拇指与食指轻摘斛花,莫伤了枝干和根系。”弯下腰时,才看清斛花的妙处:三枚萼片护着两枚花瓣,唇瓣上的纹路像被画师随意点染的胭脂,鹅黄与淡绿交融处,竟有一滴露珠凝而不落,像是花神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。
网篮渐满时,掌心沾满了淡淡的草香。身旁的老人摘下老花镜,对着花束端详良久:“我曾在山区工作十几年,见过很多野花,华贵的,香艳的,就是没有见过这种娇小的。那时候山风里都是清甜,如今啊……”他的声音忽然轻了,像怕惊飞了记忆里的蝴蝶。我忽然懂得,这小小的斛花里,藏着的不只是草木的春秋,更是人与土地的深情。当城市的霓虹模糊了星空,总有人愿意溯流而上,在崖壁间寻找那些被时光珍藏的本草密码,采撷那一行行光阴的诗章。
一个小时的采摘活动很快就结束了,我的网篮里装满了收获的喜悦和暗香浮动的精灵。这时,还是那位老人,用刚采摘的石斛花,泡了一杯石斛花茶,琥珀色的茶汤里,花瓣舒展如睡美人,水汽氤氲中,满场都是清冽的草木香,只见老人喝下一口便对着远山闭目养神,仿佛是在与岁月对话。我看见人群里有个孩童用稚嫩的小手采摘了一朵斛花别在发间,嚷着要母亲为她拍照,让瞬间成为永恒的约定。
不知是谁,把一棵石斛苗遗弃在过道上,我有心地捡起来,放在网篮里。工作人员告诉我:霍山石斛即便是一个月不见光不浇水,甚至是零下20°气温它都不会死,若将它种在树皮或石块上,来年或许能长出新的苗。
我小心地收藏着这株幼苗,期望来年告诉友人:我的石斛花开啦。风起时,我依稀看到崖壁上的斛花轻轻摇曳,像无数只挥动的小手,在说再见。此刻,我想起陶渊明的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我们何尝不是采摘在现代生活里的“东篱”?当钢筋水泥的森林让人窒息,总需要这样一片仙草生长的净土,让灵魂得以舒展根系,汲取自然的元气。
我拾了一枚品相娇好的石斛花,嗅了嗅,然后放在掌心,我知道,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采摘之旅,而是与自然签下的契约——明年此时,我会带着新的期待归来,看斛花在晨露里绽放,听山风讲述草木的心事。或许终有一日,当我们都学会像石斛那样,与世界温柔相持,这片土地上的清芬,便会永远在岁月里流转不息。
霍山石斛花采摘节渐成剪影,而我与斛花的约定,才刚刚开始。那些藏在花瓣里的时光密码,终将在某个露珠凝结的清晨,与懂得珍惜的人,再次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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