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 径
皖西日报
作者：许圣权
新闻 时间:2024年10月31日 来源:皖西日报
许圣权
秋风似酵母,一夜间,就把满树桂蕾催放。城市都被装进香囊里了!这城里的路,哪条路不香呢?尤以我常散步的沿河路更甚,不可方物,我叫它香径好了。
香径,非浪得虚名。除去当下木犀浓香不讲,余下的季节里,桂香仍清许不绝。这桂香叫月桂,花蕊细碎如苔米,零星稀落,藏于碧叶里。那香,清幽幽的,不惹眼,不喧闹,却是熨心润脾的真切。由你翕动鼻翼,左顾右盼,找到它,还真不容易。
那位老人,怕是也没工夫去循香觅树,他只顾抬脚前行——老伴赋予他的使命。
他白发满头,却步伐矫健,目光灼灼。老伴驼背。不扶东西,行走都难的深度驼。暮色里,结伴而行,老伴一直把手搭在他的肩上,亦步亦趋,紧紧相随。不像我,步履闲散。他们那叫健身快走,不能叫散步。
春夏秋冬,几乎每天都会和他们相遇于香路。他总是提溜个袋子,装毛巾和手机,还有水果零食。另一只手,时不时抬起,拉拽老伴搭在他肩上的手。叠加的双手,都青筋微凸,老年斑点布。他竭力挺起腰,呼哧带喘,用肩膀驮拖老伴,一路前行。
坐下时,她把头靠向他的臂膀,双手仍搭在他的肩上,胸脯起伏,双肩耸动。他掏出毛巾,逢中对折,给她擦汗,擦过一面,再折回反面去擦,之后,在自己脸上抹拉两把。没有甜言蜜语,他们都沉默在明月清风里。身边的月桂,香如故,一年四季,从未缺席。
香径上,常会遇到一对母女。女儿智障,衣服却整洁,头发也顺亮。她们都很胖。散步时,母亲总是歪头看向女儿,有说不完的话。女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,目光闪散,晃头憨笑。
逢路窄人多路段,母亲不再言语,低下头,牵起女儿的手,往自己的身边再拽一拽。
有回迎面相遇,我不经意看向她们,眼光在她们身上停留的不长不短,一如我看向偶遇的每个人,就是那种惯常的逢人相视,母亲便抬起头,拿眼光盯我。我很快别过脸去。错过身,便有一点点自责,虽然我真的无意冒犯。打那以后,相逢时,我不再正视她们,显出刻意的痕迹。
岁月更迭,世事无常。我和这对老人、这对母女,都将在香路上走散走丢。香路不老,月桂青春。在轰轰烈烈的秋桂盛放之后,月桂偏安一隅,岁岁年年,散发出幽幽清香,浸淫在平素的日子里,清雅高洁,暖人心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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